2015年9月14日 星期一

【照書養豬】典子小姐的「邊邊」


典子小姐說不定是一位聽覺敏銳的人。

我非常喜歡她在《記憶的味道》裡,許多關於料理、食物,在聽覺上的描述筆法。

在台灣,她所寫的《日日是好日茶道帶來的十五種幸福》,有很多人知道。不過她的名字,森下典子,還不是那麼出名。《記憶的味道》,恐怕也沒有《茶道帶來的十五種幸福》這麼暢銷。然而,在這本書裡,她筆下的長崎峰蜜蛋糕、豬排醬、蛋包飯,好像更貼近我們的生活,更勾動每個人的回憶。

和色澤、氣味比起來,聲音,特別是描述在紙上的聲音,似乎並不那麼直接的令人流口水。然而典子小姐對聲音的那些描述,即使平凡得不得了,卻能教人看著看著,就好像聽到了那些熟悉的聲響,甚至在鼻子底下冒出了熟悉的美味。實在是很好吃的樣子。我們的回憶啊,像顆毛線球,被她的鉤針一拉,就咕兜咕兜的解開、滾開來了。

像是「『鏗鏗鏘鏘』的牛奶瓶撞擊聲」,她筆下一點到,好像我小學時代,點心時間的麵包味道,就自動飄來了。她提到「叩叩,砂鍋和木頭碰撞的聲音」,舌頭後面跟兩頰,也像是馬上喝到了熱熱稠稠、帶甜味的燉粥。

她說:撕著難得拿到的松茸,「啪擦啪擦」的聲音;熱了鍋子炒蛋包飯的「唰」聲,和倒入冷飯的「扣」聲。與其說是她好會形容、好有臨場感,其實,不如說是這些普通得理所當然的聲響與瞬間,只有她會珍視的一一撿起,慎重的寫,寫出她好開心、好甜的氣氛。能串起我們生活中共同回憶的,不就是平凡得不得了的這些嗎?

也不是只有聽覺敏銳。我就是喜歡她對於好普通、好不起眼、好枝微末節的小地方,那種充滿愛憐、充滿感情的珍重。用盡聽的、看的、摸的感受。

像是長崎蜂蜜蛋糕那種好吸引人的毛毛邊邊。「啊,也會有人覺得蛋糕毛邊很迷人嗎?真的嗎、真的嗎?」第一次看到她寫的時候,我心裡是這種感覺。

硬要說的話,令我躍躍欲試的,倒不是溫情的蛋包飯,或是咖哩,而就是書裡描述的各種「邊邊」。

魚皮的邊邊、鯛魚燒的邊邊,你知道,就是容易煎焦燒焦的小地方。大概第一次有人,認真的把它們當做一種「料理」,慎重的,為它寫一篇文章。啊,魚皮的邊邊和鯛魚燒的邊邊,在短短一本書二十一道料理裡面,就占了兩篇。

讀著讀著,手邊開始玩著的,就是這個夏天我做起來覺得最開心的,炸肉餡茄子。

和典子小姐在〈茄子的微妙之處〉那一篇當中講的一樣,我小時候也最討厭茄子了。

父親和母親偏向南部口味,喜歡把茄子沾少少的粉漿,拿去炸了,沾蒜頭醬油來吃。天哪,那軟軟糊糊的感覺,還有茄子似乎標示著自己有毒的那種紫色,不就是不停閃動著「warningwarning」的閃燈,叫我不要吃它嗎?

 
所以當典子小姐寫說:「茄子皮的質感還是沒改變,在牙齒和牙齒之間發出嚼塑膠似的摩擦聲,令我毛骨悚然……不知道有甚麼好的……」時,我真應該跟她擊掌的。

大概是到大二那一年,我跟大學同學在復興南路吃清粥小菜。幾個女生熱心的夾了要給大家share的菜,夾到魚香茄子。我立刻說:「ㄟ,不要夾那個,我不吃那個。」兩個特別愛逗我的女生,唰的轉過頭來:「甚麼?妳不吃茄子?」然後她們對看一眼,把許多已經選好端來的小盤菜全退回去,然後,夾滿一整盤、一整盤,滿滿全都是茄子。好的,那就是我那天唯一的晚餐了。

然後,就愛上了。

我很愛很愛茄子,現在。炸的烤的燉的涼拌的……啊,甚麼都好。很難得很難得可以找到同好,所以都是一個人吃比較多。

心情有所期待的前幾週夏天傍晚,就突然想炸茄子來吃。

把灑好鹽的絞肉,塞進切成開口笑的茄盒裡,準備裹粉漿的時候,禁不住裹得厚又厚。等到軟炸之後,再升溫快炸時,那些多餘的粉漿,就會炸成脆脆的「邊邊」。嗯,就是典子小姐會喜歡的,那種邊邊。明明好醜好醜,卻那麼有吸引力。

脆脆的邊邊,好香好香,和糊糊軟軟的茄子,和鹹香的肉餡,就是好搭。一口氣炸了一條肥茄子,又炸了一條,意猶未盡。覺得那一天自己真是做得太好吃了(並不是常常都會好吃),卻沒有同好。遠遠的,想起典子小姐。


說不定是有同好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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